北大荒是指黑龍江嫩江松花江流域內廣大的荒蕪平原地區,總面積5.53萬平方公裡。
北大荒有『捏把黑土冒油花,插雙筷子也發芽』的美稱,地表江河縱橫,地下水量可觀,大氣降水充盈,極為適宜農業發展。
1950年4月,中國人民解放軍東北軍區政治部解放一團五千餘人在團長王世英的帶領下開進亙古無人的荒野——北大荒屯墾戍邊,建立起新中國第一個機械化農場——寶泉嶺農場。
寶泉嶺剛建場時非常的荒涼,當地的野獸甚至從來沒見過人,遍地的沼澤中到處都是魚蝦蛤蟆,甚至徒手就可以把淺水泡子裡的大魚捉住,荒野中鳥獸成群,野雞野鴨天鵝大雁白鶴到處都是,夏季的北大荒蛇獸成群,野狼、豹子、黑熊甚至還有老虎,棒打狍子瓢舀魚、野雞飛進飯鍋裡,是當時北大荒真實的寫照。
那時剛建國還沒有什麼動物保護法規,國家要生產糧食就必須趕走甚至殺死這片土地上的野獸,國營農場下屬的生產隊經常會組織民兵獵殺那些禍害莊稼和禽畜的野獸,到了七八十年代的時候,北大荒的野獸經過二三十年的獵殺剩下的已經很少了。
我是在北大荒長大的七零後農場子弟,記得那時國營農場的職工都住公房,一排七戶紅磚紅瓦,一棟棟紅頂磚房規劃整齊,比農村的條件要好得多。
記憶中的寶泉嶺非常的美麗,夏季翠綠的山嶺遍野都是五顏六色的野花,草從中林木上長滿了蘑菇、猴頭和木耳、黃花菜和榛子,梧桐河、嘟魯河畔密密層層的長著山裡紅、面果、山丁子、野葡萄、野燈籠果…… 我七八歲的時候就跟著父親去北山上采蘑菇,記得采蘑菇必須在雨後,而且最好在太陽出來前,那時草叢中的蘑菇剛長出來,甚至還沒開傘,味道是最鮮美的,父親教我認識了好多種蘑菇:油蘑、草蘑、真蘑、松蘑、雷窩子、花臉蘑……蘑菇都是一圈圈地在草叢中長出來的,有時候找到一大圈蘑菇就能采滿一背筐;寶泉嶺有上百種蘑菇,許多蘑菇是有毒的,很難區分,父親告訴了我一個秘訣:那些人能吃的蘑菇,蟲子更喜歡吃,傘蓋上面會爬著許多蟲子嗑咬,如果看到一圈蘑菇,連蟲子都不爬上去嗑,那肯定有毒,千萬不要采摘。
剛采下來的鮮蘑菇燉小雞是最美味的,可惜我的父母都是教師沒時間養雞,我從沒吃過新鮮的小雞燉蘑菇,剛采下來的蘑菇能燉塊肉已經滿足的不得了了。
剛摘下的蘑菇挑好的收拾幹凈了母親就會用針線穿成一串串的掛在房簷下面晾曬留著冬天吃,房簷下面還會掛些紅辣椒、玉米棒子……
七八十年代的時候許多農場職工有獵槍,業餘時間會外出打獵,我家的隔壁鄰居姓馬,我叫他馬爺爺,他就是個獵人。
馬爺爺家有兩隻獵槍,一支單管獵槍一支雙管獵槍,小時候我對槍非常癡迷,馬爺爺擦槍的時候我就羨慕地蹲在一邊看著,他擦好了槍便遞給我讓我抱一抱,我那時七八歲的樣子,感覺獵槍好沉的。
馬爺爺有兩隻獵犬,一隻是黑色的土狗,一隻是個雜毛的獅子狗,這兩隻狗是馬爺爺訓練過的,都很乖,我摸他們腦門他們就沖著我不住地搖著尾巴。
這兩條狗在家的時候都是散養的,馬爺爺打獵的時候會給他們戴上項圈,我清楚地記得那個項圈是帶刺的,我曾好奇地問馬爺爺怎麼給狗戴這樣的項圈?
馬爺爺說這個帶刺的項圈是他用汽車輪胎的皮子和鐵釘制作的,可以保護狗的脖子不會被野獸撕咬。
馬爺爺說狗和虎狼這些野獸的要害都是脖子,野獸打架的時候最喜歡咬對方的脖子,給獵狗帶上有刺的項圈就不怕被野獸鎖喉,即便碰到老虎和狗熊獵狗都可以自保逃生,要是碰到了狼獵狗甚至可以咬死他們。
我聽了很驚訝:『馬爺爺,你不是說一對一的,狗是打不過狼的嗎?
』『這帶刺的項圈啊,對於獵狗來說就跟盔甲一樣,戴上了它要害就被保護住了,獵狗可以咬狼的脖子但狼卻不敢咬獵狗的脖子,在個頭差不多大的情況下,狼隻有逃跑的份兒!』馬爺爺笑著說,然後他就給我講了個獵犬咬死野狼的故事。
那是在兵團時期,復轉軍人老韓所在的連隊靠近小興安嶺,山上野物比較多,他買了隻獵槍有空了就會拉上獵犬上山打獵,老韓的獵犬是一隻黃色的土狗,家人都管它叫大黃,大黃很有靈性,善於領悟主人的意圖,老韓很喜歡它。
已經深秋了,山裡的榛子成熟了,今個是星期天老韓約了幾個朋友要進山采榛子,八歲的兒子小軍鬧著要一起去,老韓沒辦法隻好同意了。
榛子林裡蚊子小咬最多了,老韓知道小軍在裡面忍耐不了多久,他把大黃帶上,讓它陪著小軍玩,出發前老韓拿出帶刺的項圈扣在大黃的脖子上——大黃是獵犬,每次上山打獵老韓都會給它扣上這個項圈,已經養成習慣了。
老韓推著自行車和幾個朋友走在前面,兒子小軍帶著大黃蹦蹦跳跳地跟在後面,他們沿著小路翻過一座大山,前面的半山上就有一片榛子林,現在榛子已經熟透了。
山腳下有一條潺潺的小溪蜿蜒流過,溪邊有好多的野果樹,小軍見了便想跑過去采野果,被老韓喝住了,老韓幾人把自行車停在小溪邊,拿上麻袋上山采榛子。
北大荒的榛子樹屬於灌木,一人高左右,枝葉茂盛,榛子果被一層青色的管狀皮包裹著,榛子的青皮味道酸澀,汁液如果飛濺到衣服上就很難洗掉。
半山上的榛子林生得很密,一蓬蓬的榛子舉頭可見,老韓幾人走進榛子叢裡采摘,小軍帶著大黃跟在父親的後面,他背了個書包,采滿一書包榛子就會倒進父親提著的麻袋裡。
榛子葉子下面藏著好多的蚊子小咬,采榛子時胳膊一扒拉樹枝就會驚起一片子蚊子和小咬甚至還有瞎蜢,北大荒有三害:『瞎蠓、蚊子和小咬』,過去在東北最殘酷的刑罰就是喂蚊子,把人扒光了吊在外面,一個晚上就會被蚊子小咬瞎蠓吸幹血。
瞎蠓比蚊子大多了,它飛得快、咬人狠,就連牛馬都被瞎蠓咬的直叫喚,如果人被瞎蜢釘了,那要腫起來好大的包,幾天消不了腫;北大荒的蚊子個頭大數量多咬人狠,在野地裡幹活必須穿著厚厚的衣裳,這樣蚊子釘不透,可暴露在外面的皮膚卻會被蚊子釘出一層包;小咬在三害裡最可惡,她的體型比蚊子小得多,可以從紗窗的眼裡鉆進來,咬的人整夜睡不好,小咬的數量驚人,飛行無聲真是防不勝防,不過天晴的時候太陽足,小咬躲在草葉下面不敢出來。
老韓怕小軍會被蚊蟲叮咬,事先在他的手上、臉上、脖子上抹了不少的清涼油,可還是擋不住蚊子小咬的侵襲,一會兒的工夫小軍的頭臉手背上就被咬出了一層的包,癢得他直叫喚,再也不想在榛子叢裡呆著了。
『爸,太咬了,癢死了,我想到山下去洗洗……』小軍叫喊。
『早起我就跟你說山上蚊子多,你還嚷著來!你是不是想去采野果了?
』老韓笑道。
『啊,妹妹喜歡吃山裡紅,我要給她采一書包!』小軍答道。
『去吧,帶上大黃,不許走遠啊,這山裡有狼呢』老韓說道。
『爸,你不是說大白天的狼是不出來的嗎?
』小軍問道。
『狼群一般白天不出來,但獨狼就很難說了,獨狼都是被狼群攆出來的,單個兒捕食很不容易,所以就會經常冒險,進到山裡就要小心一些,聽見沒?
』老韓教訓道。
『嗯,知道了!』小軍帶著大黃蹦蹦跳跳地下了山。
山下的小溪清可見底,水深沒不到膝蓋,小軍蹲在溪邊清洗滿是包包的頭臉和手臂,大黃忽然跳進小溪裡故意濺了小軍一身的水。
『大黃你好壞啊!』小軍驚叫著揚水還擊,大黃在小溪裡不住地跳躍撒歡,一人一狗玩得好開心。
小軍拿出清涼油在那些被咬的包包上塗抹了一層,感覺舒服了很多,小溪邊有不少山裡紅樹,掛滿了一串串紅色的山裡紅,小軍跑過去一邊采摘一邊吃,大黃在一旁看得直流口水,沖著小軍『汪汪』大叫。
農村的土狗是真正的雜食性動物,白菜蘿卜甚至還吃草葉,農村養狗一天隻喂一次,然後就由著它們跑到外面打野食,土狗在野地裡啥都吃,根本不用擔心會餓死。
小軍丟給大黃幾串山裡紅,大黃便連肉帶籽都嚼碎了吞了下去。
也許是因為野果酸或者很開心吧,大黃從小軍那裡討了些野果吃了,便會撒歡般地跑出去,逛一會再跑回來。
小軍采了滿滿一書包山裡紅,他將書包掛在自行車上,這些山裡紅是帶給妹妹的,小軍見附近有一顆臭李子樹便爬上去采摘,臭李子的果實是黑色的漿果,比野葡萄還小,一竄竄的,吃起來甜中帶澀,吃多了舌頭會發麻,小軍在樹上才吃了幾串果子大黃就蹲在下面伸著舌頭看著他汪汪叫。
『大黃,你太攙了!』小軍摘下幾串臭李子丟下去,大黃吃了便又跑出去撒歡了。
這時一條野狼在樹叢中正盯視著小軍,那個人類小孩子很好吃,雖然有一條狗子在他的身旁,但野狼覺得自己可以輕松搞定它。
野狼看到狗子跑出去撒歡便借著樹叢的掩護迅速靠近小軍。
小軍在樹上又吃了幾串臭李子,忽然看到遠處好像有野葡萄,他剛想下樹,忽然看到一條灰色的大狗一聲不響地向著他急沖了過來,小軍本能地覺得不對,趕緊往樹上爬,那大灰狗沖到樹下的時候忽然竄起來向著小軍咬過去,小軍驚得抱住樹幹扭身躲閃,就聽『刺啦』一聲,那條大灰狗扯爛了他的褲腿掉落了下去。
小軍嚇壞了,他明白自己遇到狼了,他一邊往樹上爬一邊大喊:『狼來了……大黃、大黃……』野狼落地之後不敢耽擱,它助跑一下又竄了起來,這回它跳得更高,想把那個大喊大叫的人類小孩從樹上扯下來吃了,小軍在家裡經常聽父親講打獵的故事,還是有一些膽量的,他在危急時刻雙手抱著樹幹猛地向上縮腳,大灰狼這次隻咬掉了他的一隻鞋子。
小軍嚇得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攀著樹幹拼命向上爬,但小溪邊的這些野果樹都不高,小軍爬到樹冠上距離地面也不過四米多高,那隻大灰狼看著樹上的小軍退後了一些,助跑之後踩著樹幹高高跳起,張開大嘴向著他惡狠狠地咬了過去。
『啊』小軍嚇得大叫了起來,野狼的大嘴甚至已經觸碰到了小軍的屁股上,咬合時撕破了他的褲子,小軍的褲子差點被扯掉,屁股都露出來了,小軍嚇得差點從樹冠上掉下來,『大黃、大黃……』小軍拼命地大叫。
大灰狼落地後退得更遠了些,它仰頭看著樹冠上的人類小孩,這次它有把握將他扯下來吃掉。
大灰狼剛想起步,忽然聽到『汪汪』的狗叫聲,它扭頭看去,見一隻大黃狗大吼著疾跑過來,大灰狼抬頭看看樹上的小孩又看看沖過來的狗子,這條狗子的體型和它差不多,但大灰狼覺得自己可以輕松打敗眼前這隻狗子,樹上的小孩子是無路可逃的,必須快速解決了眼前的狗子。
大灰狼低吼一聲撲向大黃狗,狼狗相遇,大灰狼瞬間咬出二十幾口,大黃雖然拼命反擊還是落了下風,畢竟狼的搏鬥經驗比家養的狗強得太多了,大黃即便是受過訓練的獵犬也咬不過野狼,它被大灰狼兩爪子扒拉個跟頭,跟著後背上被大灰狼狠狠咬住,大黃疼得回頭一口咬在大灰狼的脖子上,大灰狼頭一擺迅速咬向了大黃的脖子,卻聽得『嗷嗚』的一聲哀嚎,大灰狼一口咬在大黃脖子上那條帶刺的項圈上,嘴巴被鐵刺紮得鮮血淋漓,疼得它趕緊松口跳開。
大黃已經五歲了,跟著老韓做了四年獵犬,在山上是和狼搏鬥過的,對脖子上的項圈的功效顯然是很清楚的,見大灰狼遭到了受傷了,大黃便趁機反撲了上去,向著大灰狼的要害猛咬。
大灰狼剛才吃了大虧,這一輪的撕咬中不敢再咬狗子的脖子,大黃卻可以肆無忌憚地纏著它撕咬,大灰狼頓時落在看下風,一狼一狗繞著臭李子樹轉著圈地互相撕咬。
『狼來了,救命啊!』『狼來了,爸爸……』小軍見大黃和那條大灰狼咬在一起便抱著樹幹不住地大喊。
不管是狼和狼之間搏鬥還是狗和狗之間咬架,最厲害的招數就是鎖喉,而反制鎖喉最好的辦法還是鎖喉。
大黃知道自己有項圈護頸便毫無顧忌地猛咬大灰狼的脖子,大灰狼在拼命地反擊中習慣性地使用了幾次鎖喉,結果被項圈紮得滿嘴血,被大黃咬得隻剩下了招架之力。
大灰狼覺得不妙,眼前的狗子難以對付,樹上的小孩那就更別想了,它已經沒有了戀戰之心,這時忽然聽到小軍在樹上大喊大叫,大灰狼本能地覺得要不好,必須走,它忽然扭頭連著咬出二三十口,將大黃咬退,轉身就往山上跑。
大黃似乎早就料到野狼會逃跑,竄上去一口咬住了大灰狼的後腿,大灰狼疼得回頭就是個鎖喉,忽然想到大黃狗脖子上的那個東西是紮嘴的,趕緊調轉目標咬住了大黃的耳朵,大黃也是有一股狠勁的,耳朵都被野狼撕破了也不松口,疼得大灰狼拼命去咬大黃的脊背……
大灰狼一瘸一拐地向山上跑,大黃狗纏著它拼命地追咬,很快就跑出了小軍的視線,這時遠遠地傳來父親的喊聲:『小軍、小軍!』『爸,狼來了,狼來了……』小軍趴在樹上大喊。
直到看到父親的身影小軍才敢從樹上下來,老韓嚇壞了,疾步跑過來抱住兒子關切地問:『小軍,你怎麼樣啊?
傷到了嗎?
』『我在樹上呢,沒傷到,幸虧大黃救了我!』小軍本來想哭的,但看到父親的幾個朋友都跑過來了,怕被人笑話便忍住了。
看到小軍的褲子都被狼扯破了,老韓的一個朋友連呼好險,老韓也暗自後怕,他抱著兒子仔細察看一番,見小軍無恙才松了口氣。
『小軍,大黃呢?
』老韓放開小軍問。
『大黃追著那條大灰狼往這邊跑了,剛才幸虧大黃救了我,咱們快去看看它吧,別被狼咬壞了!』小軍指著西北方向焦急地說道。
『大黃是獵犬,它會主動追獵野獸,它帶著護頸項圈,野狼傷不到大黃的』老韓帶著小軍和幾個朋友趕緊往山上攆,一邊跑小軍一邊大喊:『大黃、大黃……』
大灰狼的後腿被咬傷了跑不快,被大黃一路追咬著跑到了半山腰,這時大灰狼已經被大黃咬得傷痕累累了,體力和鬥志都大幅地衰退,大黃突然撲上去纏著大灰狼撕咬,大灰狼苦戰多時竟然無力擺脫,大黃趁著大灰狼疲憊之機猛然咬住了它的脖子,無論大灰狼怎麼撕咬掙紮都不松口,大灰狼的掙紮越來越乏力……
老韓帶著眾人向著山上跑出去好遠才聽到大黃的叫聲,大家尋聲攆到半山上才看到大黃和一頭倒地快死的灰狼,老韓走過去,見灰狼的脖子上鮮血淋漓,但還剩下一口氣,身體不住地抽搐著,老韓一腳踏過去,野狼哀鳴一聲便斷了氣。
『哎呀,大黃被咬得滿身是血呀!』小軍驚呼著抱住大黃,大黃的身上傷痕累累的,皮毛上沾滿了汗水和血水,小軍好心疼。
『小軍,大黃受的都是些皮肉傷,沒事的!』老韓蹲下來拍拍大黃的腦袋誇贊道:『大黃,你是好樣的!』大黃聽到主人誇贊立刻精神起來,不住地搖著尾巴。
『老韓,大黃這鎖喉的本事好厲害呀,把狼的脖子都撕開了!』一個朋友贊道。
『大黃掏過狼窩,鬥狼大黃已經是老手了!』老韓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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