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縣縣城,地處偏遠,說它山高皇帝遠,倒是也差不多,這裡的縣令,就算是土皇帝了,往往一言可決定人的生死。
這裡的人們,民風有些彪悍,民間之中,各種怪事也是層出不窮。
東城區,這裡算是一個富人區,凡是有些錢財的,都以能住在這裡為榮,其中一戶人家,高大的門樓,上馬石就有兩處,門口石獅分列兩側,顯得極為氣派。
這裡是糧商崔勇的宅邸,此人今年五十歲左右,在這縣城裡,足足有著五個糧店,幾乎是壟斷了臨縣的糧食生意。
即使是那縣令,兩人也是經常聚在一起吃喝,好似是兄弟一般,可見這崔勇的實力。
這崔勇有錢,不過此人倒不是那種貔貅般的人物,到了冬天,也會施粥救濟窮苦人,雖說算不得善人,但是最起碼不是個惡人。
但是這崔勇有個最為人詬病的地方,那便是好色,府中原配的夫人,還有二夫人,三夫人,這還沒完,竟是在這多年之中,娶了四房小妾。
偏偏這大房是個善妒的人,家中可是經常暗戰不休,後宅之中,不說是刀光劍影也是差不多。
大早晨的,一家人吃著早飯呢,兩大桌,崔勇和三位夫人坐在一桌,四個小妾和子女坐在一桌。
其他的下人伺候著,桌上擺著珍饈美味,大夫人吃著,眼睛就盯著崔勇,看到他眼神飄忽,在丫環身上轉悠,不由得氣急,哼道:吃飯呢,小心眼珠子掉進碗裡,當成下酒菜了。
崔勇聽了,露出了一抹難堪的尷尬,隻好是低著頭吃飯,因為旁邊還有他的子女,若是發作,也著實不好看。
就在這時,一名端菜的丫環走了過來,將一盤肉放在了桌子上,隨即退了下去,可是崔勇本是低著的頭,卻是瞬間抬了起來,盯著離去的丫環,眼神閃爍著光芒。
旁邊的大夫人見了,再次冷哼,不過也盯著離去的丫環多看了幾眼,隨即陰陽怪氣,對著旁邊的二夫人說道:妹妹啊!你這貼身丫環,長得倒是挺水靈啊!
這二夫人聽了,心知肚明,裝作不知道,問道:姐姐說的是誰啊?是春蘭還是冬梅啊?
大夫人聽了,心中冷笑,不過面上卻是保持著微笑,說道:還有誰,不就是那瑩瑩這個丫頭麼!你沒看老爺盯著她,眼睛都放光了。
崔勇正吃著飯呢,聽到此,差點一口噴出去,說道:少拿我尋開心。
說完,起身就走了,見到他離開,大夫人撇了撇嘴,也懶得說了。
這大夫人家裡,可是有著當官的,崔家能夠有這麼大的家業,也有著大夫人的緣故,所以崔勇不敢得罪自己的大夫人。
從屋中端菜完的丫環瑩瑩,其實隻有十六歲,乃是二夫人的貼身丫環,來到府中的時候,其實隻有十歲,也是被父母賣給了二夫人一家。
這瑩瑩長在富人家,對於各種勾心鬥角那是門清,不過此女,倒是心地善良,這不,自己還沒吃飯呢,轉身到了廚房,對著廚子說道:張叔!給我弄個包子吧!
廚子是個胖子,四十來歲,正在指揮幾個下人幹活呢,看到瑩瑩過來,便笑道:小丫頭,你可是從來不吃包子的,要了給誰啊?
瑩瑩聽了,皺了皺眉可愛的鼻子,笑道:有用,不可說!
廚子看著比閨女小些的瑩瑩,笑道:稍等啊!
從一個蒸屜之中,取出了兩個大肉包子,遞了過來,說道:就這兩個了,拿走吧!
瑩瑩接過包子之後,將其用油紙包好,隨即放在了袖子之中,便走了出去。
到了門口,那門子見到是她,也是笑道:瑩瑩啊!幹什麼去啊?
女子笑道:是三哥啊!今天你當值啊?我要出去買點東西。
對於幾位夫人身邊的貼身丫環,這些下人可是不敢得罪,尤其是這瑩瑩,嘴甜,心善,在府中人緣很好,所以眾人都和她開開玩笑什麼的,很是常見。
門子聽了,笑道:可不是我當值,既然瑩瑩你有事,那就快去吧!我幫你盯著點。
瑩瑩聽了:那就多謝三哥了。
說完就走了出去,因為府中有規矩,一般的下人,不得隨意出府,門子這麼說,已經是夠意思了。
瑩瑩走出大門,到了外面,看了看,朝著一條巷子走去。
拐了幾次,到了一處避風的角落,這裡躺著一位老乞丐,蓬頭垢面,此刻靠著墻,好似在睡覺,但是竟是有著一種悠然自得的感覺。
瑩瑩恍惚之間,看到的不是乞丐,好似是一位老神仙一般,隨即苦笑了一下,心道:哪有要飯的老神仙啊。
將肉包子取了出來,放在了老乞丐的碗中,喊道:吃飯了!
本來在睡覺的老乞丐,突然之間睜開了眼,看向了肉包子,嘴角流著口水,說道:大早晨的,也不叫我睡個懶覺。
說完了,抄起肉包子就塞進了口中。
瑩瑩看著這一幕,露出了笑容,不過在笑容之中,有著一抹擔心,吃完了之後,老乞丐看向瑩瑩,問道:瑩瑩是不是有心事啊?
聽到老乞丐所問,瑩瑩嘆了口氣,說道:大早晨的給老爺送吃的,他那吃人的眼神,我雖說低著頭,也能感受到,恐怕我已經被他盯上了。
老乞丐聽了此話,眼神變得凌厲了起來,說道:那個老色鬼麼!看來你倒是危險了,要不我給你保個媒,幹脆嫁人算了。
瑩瑩聽了,卻是苦笑道:打住吧!您老一個吃飯還要乞討的人,還能給我保媒?再說了,即使是你保媒,但是我是崔府的丫環,賣身契還在人家手裡呢,我自己可是做不了主啊!
老乞丐聽了,頓時點了點頭,說道:此事倒是個麻煩,不過也有辦法,你保護好自己,我來想辦法吧!
瑩瑩看著眼前的老乞丐,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還是去年的時候,自己無意之中外出,碰到了乞討的老乞丐,看其可憐,給了幾文錢,兩人就算是認識了。
這人雖說是個乞丐,但是那種逍遙自在的樣子,不是裝出來的,而且說話條理清楚,絕對不是一般人,所以瑩瑩幾乎是天天過來,給他送吃的,兩人就熟了起來。
說完之後,瑩瑩仍舊是帶著一股絕望,跟老乞丐打過招呼,便回到了府中,隻是剛進大門,崔勇竟是冒了出來,看著回來的瑩瑩,眼中有著淫邪之色閃過,裝作嚴肅說道:剛才我看見你偷拿了包子出去,這種行為,可是犯了府規啊!
聽到此話,瑩瑩頓時一驚,倒是沒有注意到,自己一驚被老爺盯上了,隻能是裝作惶恐認錯,那崔勇看著她如此,心裡得意。
也是巧了,就在這時,大夫人竟是走了過來,看著這一幕,冷聲道:拿了兩個包子,你個老爺,還至於為難一個丫頭,此事我管吧。
崔勇見了,隻能是轉身離去,大夫人到了近前,看了看青春貌美的瑩瑩,嘆道:還真是個誘人的妮子啊!長得竟是這般貌美,可惜了啊!
也沒處置她,竟是轉身走了,不過隨即在府中就傳出了風聲,大夫人要給瑩瑩做媒,將她嫁出府中。
若是如此也就不算事兒,但是傳出的消息,大夫人挑選的對象,那是越差越好,瑩瑩知道,這是大夫人打算斷了崔勇的念頭,才會出此下策,不過身為家奴,瑩瑩沒有絲毫的辦法。
自從傳出風聲之後,府中來提親的竟是一下暴漲,一名相熟的丫環,找到瑩瑩:瑩瑩,你還不知道吧!單是昨天,就有五個過來提親,打算迎娶你的。
瑩瑩隻能是嗯了一聲,那人繼續說道:這五個人,有兩個老頭,最大的那個據說都五十歲了,還有個瘸子,據說還有個傻子,大夫人據說很是心動,你可得有個思想準備。
瑩瑩聽了,心中驚恐,對於以後充滿了絕望,這大夫人善妒,已經到了這種地步,著實是令人驚恐。
崔勇看著自己的夫人,苦笑道:家裡的丫環,好歹找個正經人家,你怎麼竟在這些人裡挑啊!
大夫人聞聽,頓時怒火中燒,說道:我得斷了你的念想,那小蹄子,長得那麼好,誰知道將來會出現什麼事,我不能叫她好過了。
崔勇無奈,因為忌憚夫人的娘家,所以也懶得理會了。
就在大夫人斟酌將瑩瑩嫁給誰的時候,門外下人稟報,又來了一位提親的,據說是位老乞丐。
大夫人本來冷笑,打算將人轟出去,但是突然改變了主意,說道:叫他進來!
那名老乞丐竟是施施然地走了進來,而且身後還牽著一條土狗。
見到大夫人,老乞丐躬身說道:聽說貴宅丫環要出嫁,老乞丐我也打算說個媒。
大夫人見了,眉頭緊皺,問道:男方何人?
老乞丐聽了,卻是搖了搖頭,隨手指了指身後的大黃狗,說道:就是它啊!我要給我家的狗保媒。
原本坐著的大夫人,聽到此話,差點跳起來,看著那條黃狗,還有老乞丐,愣住了,良久之後,卻是哈哈笑了出來,說道:好好好!妙妙妙啊!不過你得說說,你為何給狗做媒?
老乞丐聽了,卻是神色嚴肅,指著黃狗說道:你可不要小看它,此物乃是當朝丞相看家護院的,老丞相歸家之後,便將它贈與了親屬,所以它可是有著根底的。
聽著老乞丐胡扯,大夫人真的是來了興致,主要是想到,將瑩瑩嫁給一條狗,那種快感,令得她極度興奮。
良久之後,裝作嚴肅說道:此事也不是不行,不過這彩禮,可是不能少了,畢竟那瑩瑩可是賣身到了我家,當初十兩銀子,如今也不能少了。
一個丫環十兩銀子,已經是高價了,這還是看在老乞丐沒錢,其實她想要幾十兩的。
老乞丐聽了,皺了皺眉,說道:銀子好辦,既然夫人同意了,那麼我隔日便來迎親。
還請貴府準備好了。
說完,竟是真的從懷中取出了十兩銀子,遞了過來,同時說道:還請將瑩瑩的賣身契給我吧!
這大夫人真的是驚住了,看著銀子,看著老乞丐,說道:我還沒說完呢,賣身契是十兩銀子,但是我家養了她這麼多年,總不會少於十兩銀子吧!
老乞丐聽了,對著身後的大黃狗問道:二十兩銀子,你可要娶?
隻見那大黃狗似乎是聽懂了,竟是真的點了點頭,老乞丐隨即取出了十兩銀子,遞了過去。
大夫人見此,感覺怪異,不過不好再度反悔,令人將瑩瑩的賣身契取了過來,扔給了老乞丐。
這老乞丐接過之後,塞進了懷中,說道:瑩瑩已經是我家的人了,還請明日大夫人如約將其嫁出。
說完之後,轉身就走,黃狗跟著,極為靈性。
此事一下在府中傳開了,何止是府中,在整個縣城都傳開了,崔勇聽到之後,臉色難看,找到了大夫人:你說你挑個瘸子,傻子,還有情可原,為何將瑩瑩嫁給了一條狗啊?
大夫人聽了,冷笑道:隻有這樣,我才放心,再說了,人家給了二十兩銀子的彩禮錢,我不同意才是傻了!
崔勇聽了,竟是有些無奈,苦笑一聲:這下咱們算是出名了、
瑩瑩在府中也聽到了,本來陷入了絕望之中,打算一死了之,但是聽到媒人竟是一名乞丐的時候,倒是多了些希望。
次日,崔府大門打開,倒是也有些喜慶的樣子,老乞丐雇了四名轎夫,抬著一頂花轎,落在了門前,隻見轎前一隻黃狗,竟是穿著紅袍,胸前系著大紅花,還真是來迎親的。
四周擠滿了人,大家指指點點,有些幹脆小聲咒罵崔家不是人,幹的不是人事。
瑩瑩頂著蓋頭走了出來,直接被送入了花轎之中,花轎被抬起,朝著城外走去。
帶著忐忑,花轎一直到了城外一處偏僻所在,停了下來,老乞丐取出了喜錢,給四名轎夫分了,將之打發走,隨後對著轎子說道:瑩瑩!下來吧!到家了!
轎中的瑩瑩聞聽,走了下來,將抬頭扯下,看了看四周,不解道:這是怎麼回事啊?
就在這時,一名書生從遠處走了過來,卻是身著紅袍,明顯是個新郎官,此人瑩瑩認識,乃是鎮上的一名書生,兩人還是在數月之前結識的,一條黃狗追咬瑩瑩,還是書生仗義出手,瑩瑩對其倒是心有好感,這是一面之緣,也沒了後續。
到了近前,書生拱手:娘子!
老乞丐聽了哈哈大笑,指了指書生:這書生可是求了我好久,沒想到事情巧了,我是給狗做媒,但是這個茍,不是那個狗啊!書生你來說!
書生聽了,苦笑道:在下茍斌,姓茍!
聽到這裡,瑩瑩頓時噗嗤笑了出來,雖說過程離奇,但是看著書生,瑩瑩點了點頭,對著老乞丐躬身下拜。
老乞丐呵呵笑著,說道:趕緊走吧!此地也不是久留之地。
看著離去的老乞丐,瑩瑩問道:他究竟是誰啊?
書生嘆口氣說道:老前輩,其實乃是一名道士,隻是不知因何故,才會如此遊戲紅塵。
此事隨後傳開了,知道之後,崔勇有著惋惜之色,大夫人聽了,頓時火氣上湧,差點氣死,這是被人騙了啊!
好人有好報,丫環瑩瑩好心,才會將自己救出苦海。
故事完!